2013年3月17日 星期日

不思量,自難忘

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,自難忘。千里孤墳,無處話淒涼。縱使相逢應不識,塵滿面,鬢如霜。
夜來幽夢忽還鄉,小軒窗,正梳妝。相顧無言,惟有淚千行。料得年年腸斷處,明月夜,短松岡。 

今早翻揭床頭小書,正好是蘇軾的<江城子‧乙卯正月十二日夜記夢>。蘇東坡在<水調歌頭>裡灑脫、<念奴嬌>中磅礡、<江城子‧密州出獵>豪邁激蕩,他與李白都是不為世俗流法所拘,豪放不覊,而子瞻的情詞小令卻寫得清靈疏秀,婉約柔媚。這首詞是東亡妻王弗死後十年,他與繼配王閏之婚後六年某日,夢到元配小軒窗下梳妝樣子,深情真摯,超越生死,十年後仍在她坟前「相顧無言,惟有淚千行」,愛得深重純粹,愛得豁達明亮而柔腸,心裡留着她的位置,繼配王閏之亦沒得理怨嫉妒。

蘇軾一生遇上很多對他傾慕的女子,對他而言這是生命插曲,他的<江城子>「欲得曲終尋問處,人不見,數峰青」、<卜算子‧缺月挂疏桐>「誰見幽人獨往來,縹緲孤鴻影」就是為這些愛慕者賦的詞。東坡性情坦蕩蕩,對兒女情灑然真摰,他為歌姫們寫的詞端莊尊重,毫無輕佻之意,他非薄倖無情,而是人生中邂逅人無數,真正駐足留情的能有幾人?王弗二十六歲因病亡故,東坡在她墳前栽種三萬株松柏苗,四年後他續娶堂妹王閏之,她相伴蘇軾二十六年,這些年東宦海沉浮,升升降降,他倆鶼鰈情深,在他一次被黜時,王閏之卒亡,自此,東坡並無再娶(直至十幾年後,其弟子由將他們合葬在一起),與王朝雲相伴到老,王朝雲是誰?

翻看書本,王朝雲因家境清寒,淪為歌女,十二歲時東坡碰着她,其後,他在西湖游船時又重逢,他當時脫口賦詩<飲湖上初晴后雨>「水光瀲艷晴方好,山色空濛雨亦奇。若把西湖比西子,淡妝濃抹總相宜。」東坡友人將王朝雲買下,送至坡府。數年後,她在坡與夫人教導下,成為識詞解意之美人,那時,坡已是四十歲中年。而其後,他年近花甲﹔被貶往惠,身邊眾多隨從侍兒都離散,只得朝雲伴他翻山跋涉,誓同生死。朝云死後,東坡葬她于惠州西湖,寫她的墓志銘,築 " 六如亭 " 在旁。紅塵萬里,有人能相遇、散失、誤解、錯過....‧到年老時仍能赤心懷念,不是每人都可以擁有此機緣。

 PS : 畢竟不是說故事能手,未能將蘇軾的多情寬厚寫得動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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