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4月28日 星期六

愛情故事

東風夜放花千樹,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寶馬雕車香滿路。鳳簫聲動,玉壺光轉,一夜魚龍舞。
蛾兒雪柳黄金縷,笑語盈盈暗香去。眾裡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。

「眾裡尋他千百度,驀然回首、那人卻在,燈火闌珊處」辛棄疾<青玉案 >尾段纏綿感人,成為流傳千古的情語。有說他是藉着元宵的奢華綺靡,暗談南宋君臣的貪圖逸樂,唯有他自己是獨醒傲世﹔辛棄疾以熱熾的感情與崇高的理想來擁抱人生,那壯志不遂的悲慨,言表於沉郁頓挫的詞文中,"那人"是指他自己還是他追求的知音?這偶然的邂逅,只是驚鴻一瞥,有點無奈、惆悵﹔這是熣燦煙火繁華落盡時的片刻模糊?或是在靈魂深處的一生思念?愛情是很玄的東西,可以毫無理由的難以自拔,無怨無悔的盡情放縱與執着,可以眼過雲烟,可以刻骨銘心。只有在生活經歷增長後,才清楚自已屬於那一類人,想要怎樣的生活,人生如斯,感情如斯。尋找、等待都需要耐性、默契與堅持,現代人誰會蹉跎歲月用多年時間去等待"那人"?

「詩經是一枚月亮。」裡沈文婷解讀詩篇時亦寫下很多、蕩氣迴腸的愛情故事。張茂淵(李鴻章是她外祖父、張愛玲是她侄女)留過洋且家財萬貫,1925年遇上李開弟,大家相互愛慕,當李開弟知道張的家世後,怕得將這段情緣放下,縱然牽掛卻另娶他人。張茂淵對這份愛不離不棄地執着,文化大革命時,年近古稀的李開弟被打成反革命,在弄堂裡作打掃,一窮二白的張茂淵想盡法子救濟他,還幫他做很多粗活﹔及至李的老伴去世,張已是年屆七十八,此時他們才走在一起。張茂淵九十歲時去世,她用五十年的堅持與掛念換來十二年的相依。

這半世紀的掛念是多麽的摧心裂肺,幸好還有驚天動地的相依,相比下曹珮聲與胡適的故事卻是無限唏噓!1917年胡適在自己婚禮上對伴娘曹珮聲一見鍾情及後兩人相愛,胡髮妻江冬秀卻以死威脅不肯離婚,胡適只有將此情懷寫進詩中,曰山風「吹不散我心頭上的人影」。1948年胡適赴台灣前,到上海看曹並留下句「等我」,這兩字令曹珮聲終身未嫁,她臨終前還要求葬在安徽績溪的楊林橋旁,因這是胡適回鄉必經之路,但她卻不知道胡適在台己經死去十年。曹珮聲在最美的時光裡遇見胡適,希望得到愛情,但最終是「可望而不可及,心嚮往之,卻身不能至」,然而若胡適能善待這份「無望」的愛,以無求欲望對待這份感情,或許曹珮聲的命運會被改寫。

中國哲學、邏輯學家金岳霖在建築界才女林徽因逝世時送上的挽聯寫着「一身詩意千尋瀑,萬古人間四月天」,四月天取自林徽因的一首詩題<你是人間四月天>(四月天在西方通常指艷日、豐碩、富饒)。她在他心中永遠是最美的四月天。金岳霖對林徽因的愛是理智駕馭感情,他終生未娶,認為戀愛是一個過程,幸福與否應由這過程來衡量而不是從結果(能結婚與否)來判斷。他對林的愛情是超脫凡俗的襟懷與品格,他與林徽因、梁思成(林之丈夫、梁啟超之子)長期以來一直是毗鄰而居,三人的高風亮節,真誠與信任,非常令人感動。金岳霖對林徽因至情深藏一生,林死後多年,一天金岳霖鄭重其事邀請至友到北京飯店赴宴,開席前宣佈因當天是林徽因的生辰。愛一個人,是一生一世的事情,金岳霖沉默無言、慎重恒久的愛,是那麽的深刻、動人心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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